本报记者 苏浩 卢志坤 北京报道
近期，通化东宝（600867.SH）“长舒霖”商标纠纷终审败诉一事引发业内关注。
通化东宝与甘李药业（603087.SH）作为国内胰岛素领域的两大龙头企业，在2024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发展轨迹。前者因商标侵权败诉、集采降价与研发折戟陷入业绩冰点，后者则凭借产品结构升级与创新药突破实现逆势增长。这场市值差距近130亿元的“冰火两重天”，折射出传统胰岛素企业在行业剧变中的生存困境与转型抉择。
针对商标案败诉及公司业绩断崖式下跌的具体情况，《中国经营报》记者日前向通化东宝方面致函采访。通化东宝方面告诉记者，由于公司近期处于年报披露期，目前正在准备年报披露事宜，因此未能有时间对采访函问题进行回应。
业绩“塌方”
时间回溯至2011年。彼时，甘李药业发现通化东宝研发的甘精胰岛素冻干粉针剂的名称为“长舒霖”，认为其与自家注册商标“长秀霖”的读音相近，仅一字之差，涉嫌构成侵权，随后向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提出异议申请。
2013年1月，商标局裁定异议不成立。甘李药业不服，向原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评审委员会提出复审申请，2014年12月商评委裁定异议不成立。
此后，甘李药业先后于2015年和2017年两次向北京知识产权法院和北京高级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均败诉。2021年1月20日，甘李药业向江苏省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商标侵权及不正当竞争诉讼。
2022年9月，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甘李药业胜诉，要求通化东宝停止使用 “长舒霖” 商标，并赔偿甘李药业经济损失及维权开支等费用。通化东宝不服一审判决，向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2025年2月，江苏省高院终审判决通化东宝败诉，需向甘李药业支付6131.21万元赔偿。终审法院认定通化东宝商标注册存在“恶意”，与甘李药业“长秀霖”构成不正当竞争。
自此，长达13年的“长舒霖”商标纠纷终以通化东宝败诉告终，这一判决导致通化东宝额外计提3131万元负债及损失，公司2024年归母净利润也下修至1164.21万元，同比降幅高达99%，创2007年以来新低。扣非净利润为2.64亿元，同比减少77.43%。
尽管通化东宝已于2022年停用“长舒霖”并启用新品牌“平舒霖”，但诉讼败诉对其市场声誉和投资者信心造成深远影响。公司曾在公告中强调此次判决不影响甘精胰岛素的生产，但品牌重塑的成本和潜在客户流失风险仍不容忽视。
事实上，通化东宝业绩断崖式下滑是三重利空叠加冲击的结果。除了商标侵权引发的净利润锐减外，胰岛素集采续标的量价双杀也成为其业绩“塌方”的导火索。
据悉，2024年国家胰岛素专项集采续标中，通化东宝全线产品平均降价15%，其中门冬胰岛素价格从42.33元/支降至23.98元/支，降幅达43%。
尽管通过低价策略换取30%的二次分配量以扩大医院覆盖范围，但其2024年前三季度营收仍同比下降30.78%。且高价库存与中标价差额的一次性冲销进一步拖累利润。例如，通化东宝2024年上半年净亏损2.3亿元，直至第三季度才实现扣非净利润扭亏。
同时，核心产品结构失衡问题凸显——二代胰岛素仍占营收80%以上，而在三代胰岛素替代压力下，基层医院渠道优势难以抵消产品升级滞后风险。
相比之下，甘李药业在集采中采取提价策略，其甘精胰岛素价格从48.71元/支涨至65.30元/支。此举也推动公司2024年净利润持续增长。据甘李药业2024年年报，报告期内，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0.45亿元，同比增长16.77%；归母净利润实现6.15亿元，同比增长80.75%。
甘李药业方面在年报中指出，公司净利润较上年同期大幅增长的原因，主要系报告期国内外营业收入稳健增长。在国内市场新一轮集采中，公司六款产品在维持首次集采中选顺位的基础上均实现一定程度的价格回调，推动了公司国内收入的持续增长。
而两家公司的报价策略差异，也折射出其对市场格局的不同判断：通化东宝试图“以价换量”巩固基层市场，而甘李药业则凭借三代胰岛素的技术优势维持溢价能力。
此外，2024年7月，通化东宝宣布终止可溶性甘精赖脯双胰岛素（THDB0207）研发项目，全额计提研发资本化减值6455万元，并确认预付商业化权利款损失2.54亿元，合计减少净利润2.7亿元。该项目自2018年与法国Saadocia公司合作开发，这一决策虽被管理层称为“聚焦核心管线”，但因诺和诺德的德谷门冬双胰岛素等竞品抢先上市，通化东宝也错失先发优势。
面对通化东宝业绩的大幅下跌，今年3月底，有投资者在互动平台上针对“业绩何时迎来转机”提出疑问。对此，通化东宝在回复中表示，2024年上半年受到集采的短期或一次性因素影响，业绩短暂承压，第三季度营收已迅速恢复，未来随着新一轮集采的深入执行，以及此轮周期执行到2027年年底，公司有望持续受益于集采协议量增加，以及胰岛素类似物放量带来的双重红利，推动公司业绩进一步恢复与增长。
身陷“红海”
通化东宝始建于1985年，是集药品研发、生产及销售为一体的国内药品生产企业。1994年8月，在上交所挂牌上市。公司主要研发中成药、化学药及生物制品，主要产品有镇脑宁胶囊、东宝甘泰片、瑞格列奈片、重组人胰岛素、甘精胰岛素、门冬胰岛素等产品。
实际上，通化东宝的困境本质上是传统胰岛素市场进入红海竞争的缩影。
国家集采常态化下，国产胰岛素价格持续探底，行业毛利率从70%以上压缩至不足40%。通化东宝目前仍以二代胰岛素为主（占营收80%以上），虽通过覆盖4000家县级医院稳固基层市场，但面临三代胰岛素替代压力。2023年，其三代胰岛素销售额仅占甘精胰岛素市场的0.2%，甘李药业则凭借三代产品“长秀霖”占据28.5%份额。二者策略差异导致市值差距也从2023年的80亿元扩大至超128亿元。
并且，糖尿病治疗领域的技术迭代也正在重塑着行业格局。诺和诺德的GLP-1明星产品司美格鲁肽2023年全球销售额突破千亿元，中国区增速高达137%。面对这一趋势，通化东宝虽布局GLP-1药物（如THDBH120双靶点激动剂），但其进展远落后于竞争对手。
甘李药业2024年年报显示，截至年报披露日，甘李药业自主研发的博凡格鲁肽注射液（GZR18）已完成了适应症为肥胖/超重和2型糖尿病的中国III期临床研究的首例受试者给药。同时，其适应症为肥胖/超重患者的体重管理，包括伴有和不伴有2型糖尿病的II期临床试验申请（IND）获美国FDA批准，并完成首例受试者给药。
此外，甘李药业还通过海外本土化生产（如巴西、阿尔及利亚）加速全球化，2024年，公司国际销售收入较上年同期增加0.66亿元，同比增加20.15%。
医药魔方数据显示，截至2024年年底，适应症含“肥胖”的GLP-1在研项目超70项，涉及206条管线。通化东宝的THDBH120虽完成I期临床，但面对华东医药、恒瑞医药等企业的先发优势，其突围难度极大。
针对公司的远期规划，通化东宝此前在投资者互动平台回复称，在国内销售方面，公司将借助新一轮集采的东风大力发展胰岛素类似物销售，扩大市场份额；在国际化方面，公司将积极加强现有出口产品的国际销售，同时加速公司各类胰岛素和利拉鲁肽等产品在全球各地区的注册和申报进程，尽快实现更多产品的海外销售；在研发方面，公司将继续坚定不移加快加强创新药研发，提升核心竞争力。
面对GLP-1药物对胰岛素市场的持续侵蚀，通化东宝这类传统胰岛素企业势必要重构竞争维度。未来能否依靠三代胰岛素实现替代，依托集采获得的4500万支协议量能否实现渠道转化，仍需时间来验证。
